盡管在9月底拿到進口涂料產品的CCC認證，但業內對于FEMA菲瑪“進口藝術涂料”品牌屬性的質疑并未因此消退，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。

“CCC認證只是認證了你有這個工廠，你具備生產的能力，跟你雙不雙認證沒有關系。”近日，一名某進口涂料品牌中國代理商選擇“硬剛”FEMA菲瑪，表示其是“德國人在德國都買不到的德國涂料。”而他只是眾多質疑者的其中一員。

對于多數主打進口涂料的品牌或代理商來說，海外工廠通過代表“中國市場通行證”的CCC認證，基本也意味著它的進口涂料品牌屬性的真實性獲得確認，但為何到了FEMA菲瑪身上卻疑慮難消？這一切，或者需要從FEMA菲瑪品牌的發展歷程中尋找答案。

工廠倒閉風波

FEMA菲瑪品牌由成立于1985年的德國公司FEMA Farben + Putze GmbH（以下簡稱FEMA公司）設立，總部位于德國埃特林根（Ettlingen），主要從事建筑涂料與保溫系統業務，產品包括外墻涂料、內墻涂料（含部分藝術涂料）、木器漆、膠粘劑和填料、輔料等。

2011年底2012年初，全球涂料巨頭RPM旗下建筑解決方案集團（Building Solutions Group，簡稱“BSG”）收購了FEMA公司，并將其并入歐洲業務體系，作為與Tremco illbruck（RPM部署在歐洲的一家子公司）協作的獨立業務部門運營。

FEMA菲瑪位于埃特林根的工廠已于2017年關閉，現已變身為一家建材超市的物流配送倉庫

此次收購使得FEMA菲瑪第一次出現在國際舞臺上。收購當時，FEMA公司的銷售額體量約為4000萬美元，在全球涂料行業當中，只相當于一家中小型公司，但“全球涂料巨頭”的加持讓其增色不少。

RPM原本計劃“讓FEMA的產品系統可以通過現有RPM子公司向其他歐洲國家拓展”，但意外地在中國市場上扎根開花——2014年，FEMA公司授權四川菲瑪為全系列涂料產品在中國的總代理商，并為其供貨及提供施工培訓。此舉意味著FEMA菲瑪正式進入中國。

然而好景不長，RPM收購5年之后便決定關閉位于埃特林根的工廠，理由是“缺乏成本效益”。由于FEMA公司只有這么一個工廠，它的關停也意味著公司的“倒閉”。

FEMA菲瑪官網（現已關閉）發布關閉埃特林根工廠的公告截圖（2017年10月16日截圖）

此時距離FEMA菲瑪進入中國市場僅3年時間，但已經在中國打下一定的市場基礎，必然不甘心就此退出。因此，FEMA菲瑪中國運營方并未在第一時間公開FEMA公司“倒閉”的消息，最終當傳聞以非官方渠道的方式出現，并演變稱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。

“接到（關閉工廠的）通知后，為慎重起見，我們立刻與德國FEMA公司及美國RPM集團總部進行了郵件交流，得到的更全面的信息是，RPM集團內部需要進行一些機構調整，因此才將埃特林根的工廠關閉，并將其生產任務轉移到集團在德國的其它工廠。”四川菲瑪在當時的一份聲明中表示。

但對于為何沒有在第一時間進行信息發布，以及承接FEMA菲瑪產品生產任務的新工廠的具體信息等等，四川菲瑪并沒有進行披露。其出具了FEMA公司總裁Michael Bayer的簽名信函，重申“中國所有產品的供貨將不受埃特林根工廠停產影響”，但未能獲得經銷商的信服，甚至被質疑信函是偽造的。

最終這場風波以RPM旗下美國專威特系統（歐洲）公司（Dryvit Systems USA (Europe)Sp.z o.o，以下簡稱“專威特歐洲公司”）接手FEMA菲瑪品牌的方式逐漸平息。時任專威特歐洲公司總裁Glen Runagall還親臨中國，以見面會的方式安撫受影響的FEMA菲瑪經銷商的情緒。

2017年，Glen Runagall（后排右三）以“菲瑪全球總裁”的身份在深圳出席經銷商見面會

“我們很高興地通知你，我們將繼續為你供應這些商品。你也必然很樂意聽到，這些商品仍將在德國生產。”Glen Runagall在一份給中國市場的回應中試圖證明專威特歐洲公司與菲瑪FEMA品牌的傳承關系。他明確埃特林根工廠“已經停止了生產活動”，并表示專威特歐洲公司已經獲得FEMA菲瑪的商標權及給中國供貨的產品配方權。

品牌傳承瑕疵

這一次“品牌傳承”并不完美，仍存瑕疵——

一方面，專威特系統的系列公司雖同樣歸于RPM旗下，但其主攻建筑外墻外保溫工程，無論是在產品上還是在市場領域上均未見與FEMA菲瑪的涂料業務有過多交集。而且在RPM內部，專威特系統和BSG并不屬于同一個業務部門（集團），為何不由BSG旗下的Tremco illbruck承接？

另一方面，盡管四川菲瑪一直強調FEMA菲瑪產品仍在德國生產，但未曾給出具體的生產廠址。專威特歐洲公司及其工廠設在波蘭，Tremco illbruck則在德國有工廠，顯然由后者承接FEMA菲瑪品牌及產品生產更加合理。

專威特歐洲公司位于波蘭首都華沙西南郊（谷歌街景截圖）

在這種情況下，FEMA菲瑪未能徹底洗掉“假進口涂料”的嫌疑。對于這樣的“指控”，Glen Runagall在“中國行”回答記者有關提問時明確表示：“FEMA在中國的產品和在歐洲的產品是相同的”；但他又指出，RPM針對不同的區域有不同的發展戰略，RPM會根據中國市場的需求來研發生產不同的產品以促進FEMA在中國的發展。

后續的演變也確實如其所說——專威特歐洲公司雖未在官網中將FEMA菲瑪列為子品牌，但專門開辟了一個以其官網網址作為后綴的網頁（https://fema.dryvit.pl）。該網頁顯示“Dryvit Cooperation with China”（專威特與中國合作），并顯示“FEMA品牌產品專供中國市場”。

現在FEMA菲瑪官網著重顯示“FEMA品牌產品專供中國市場”

FEMA菲瑪進口產品的生產工廠一直是“謎一般的存在”。在上述網頁中，其介紹文字也始終回避生產工廠的具體所在：“FEMA品牌的高端專業室內裝飾涂料包括一系列水性丙烯酸涂料，從金屬到紋理和多層，可以用滾筒或抹子涂覆。FEMA產品僅在德國制造，由專威特系統銷售。”

2020年，隨著新冠疫情的爆發和持續，使得國際貿易及物流深受影響，進口涂料產品的供應自然首當其沖，FEMA菲瑪也不例外。在此背景之下，FEMA菲瑪在中國啟動了“去德國化”進程。

考慮到疫情影響時長不可預知，FEMA菲瑪于2021年啟動了“一體兩翼”的產品戰略——“一體”是指堅持藝術涂料品類賽道，“兩翼”則是在單純依賴進口的同時，建立國內生產供應的通道。盛伽實業便是在這一背景下成立的，承擔起菲瑪產品本地化生產的重任。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，FEMA菲瑪將品牌名稱中的“德國”兩字去掉，以求真實地反映產品由“進口+國產”組成的基本架構。

菲瑪國內生產工廠盛伽實業

對此，FEMA菲瑪副總經理兼市場總監周芙蓉解釋稱，國內工廠生產的產品同樣對標歐洲的高標準，最終呈現的產品品質不輸進口產品；而且FEMA菲瑪對于進口產品和國產產品在包裝上有明確的標注，在價格上也有明顯的區分，最終將選擇權交給消費者。

周芙蓉還告訴《涂料經》記者，在FEMA菲瑪的產品結構中，2022年時國產產品還只占3成，進口占7成，到了2024年這個比例為5:5，估計今年國產產品將超越進口。

依然不透明的信息

但在“去德國化”進程中，FEMA菲瑪仍有意或者無意地隱藏一些關鍵信息，從而使其進口涂料產品的真實性被打折。

2021年6月，也即FEMA菲瑪啟動“一體兩翼”產品戰略當年，在4年前那場工廠倒閉風波中為FEMA品牌“站臺”的Glen Runagall離開專威特歐洲公司，進入歐洲最大防火門芯品牌Halspan所屬公司擔任全球業務發展總裁。并不清楚他的離開是否也是FEMA菲瑪“去德國化”的一個因素，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，此后FEMA菲瑪跟專威特歐洲公司的“鏈接”被刻意弱化。

同在2021年，FEMA菲瑪的一款德國產產品Color-Dekotrend innen LF獲得德國藍天使認證，當時產品標簽上仍使用FEMA公司的名號，但地址是位于德國科隆西南的一棟辦公樓，沒有生產功能。事實上，這個地址可能是埃特林根工廠關閉后FEMA公司的臨時辦公地址，主要用于開展清算程序——FEMA公司在當年的關停公告中表示，“從2017年10月1日起，可以經由位于科隆的姐妹公司Tremco illbruck與FEMA取得聯系”。

有可查的信息顯示，FEMA公司直到今年年中才走完全部的清算流程。但該信息的準確性仍有待考證。對于上述這些事關FEMA菲瑪品牌的信息變動，在中國均未見官方披露。

如果不是中國從今年7月1日開始對水性內墻涂料實施強制性的CCC認證，未通過認證的產品將無法在中國進口、生產和銷售，而且認證過程中需要對產品生產工廠（無論是在國內還是海外）進行實地驗廠，那么業界對于FEMA菲瑪進口產品的屬性的質疑恐怕也不會公開化——它的國內工廠（即盛伽實業）在7月1日前通過CCC認證，但海外生產工廠何在、進口產品何時進行CCC認證，業界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。

“對于FEMA菲瑪的CCC認證，我們國內國外工廠分步進行，國內工廠已經拿到證書，而國外工廠的認證正在進行中，預計8月能拿到證書。”6月底，周芙蓉接受了《涂料經》記者的專訪，回應了坊間有關“FEMA菲瑪是國產”的質疑。盡管進口產品CCC認證證書比預計的時間晚了一個月，但至少沒有缺席。

Imparat是一家擁有超100年歷史的獨立私營企業，位于德國漢堡市郊

這份遲到的CCC認證證書顯示，FEMA菲瑪進口涂料產品的認證委托人、生產者均為專威特歐洲公司——這并不意外——但生產企業（工廠）則是來自德國漢堡附近的Imparat Farbwerk Iversen & M?hl Gmbh & Co. Kg（以下簡稱Imparat）。Imparat是一家擁有超100年歷史的獨立私營企業，在建筑涂料領域除了經營自有品牌外還扮演“供應商”角色，年銷售額規模約3500萬歐元；其與RPM或者專威特歐洲公司并無直接或間接的資本關系，因此可以認為是“委托生產”。

FEMA菲瑪為什么不直接由專威特歐洲公司生產藝術涂料產品，反而“舍近求遠”疑似尋找代工？這成為當前業界關心的新疑點。這或許是因為：一方面，專威特系統主打外墻外保溫產品，雖然也有少量外墻涂料產品線，但并無內墻涂料產品的生產能力；另一方面，專威特歐洲公司在德國并無生產工廠，不符合FEMA菲瑪一直標榜的“德國生產”的品牌人設。

因此，雖說FEMA菲瑪進口涂料產品獲得CCC認證擊碎了其產品“假進口”的質疑，但依然缺乏透明度的信息難免滋生新的疑慮。在進口涂料因CCC認證而備受關注、甚至成為涂料市場新的熱點的今天，依然有很多的疑問等待FEMA菲瑪的一一解答。